我思念的城市 交通生活
我思念的城市已是黄昏。
我不知道许巍吟唱这首歌时心底是如何的苍凉。我也想起了我的家乡,夕阳照在黄土墙上,一到傍晚风吹的就得穿夹克衫。在少年时代,我就穿着板鞋白衬衣夹克衫大瘦个子骑着个二八大梁在城市飞速游逛。
我从小生长来城市的西环,童年的时候,我家门外还是漫野的油菜花、黍子。我们家也在门口种点茄子、土豆、西红柿、菜椒。等秋天的时候,没有刨干净的土豆就被我们小孩挖出来,然后点堆火烧着吃,一半生一半焦吃得手和脸灰黑灰黑。
春天的时候,泥土被犁翻开冒着热气,一夜春雨后,杨柳都抽出了嫩绿的芽,我背着书包去上学,一跳一跳躲开水洼。风大的时候,母亲为我们扎了风筝,我拉着线在风里跑。
夏天的时候,雷阵暴雨闪电能从天劈到地,瞬间照亮整个天地,门外池塘涨满了水。中午吃完饭躺在阴凉处看着瓦蓝的天,天上的云有时像羊群有时像城堡有时像奔马。傍晚的时候满西天都是火烧云。晚上满天的繁星。
然后,城关乡就在乡镇企业搞活。我家门口垒了高墙,成了钢铁城。修了西环路。周边出现了收水泥的,回收废品的,小饭店。饭店的门口也摆上了台球案子。我们都俗称捅杆子。
我们当时居住的片区主要集中着外来户,马路那边是原住村民。而台球案子就摆在马路边,马路两边的孩子们都来这里玩。
“你妈X,你会不会打”?当时几乎一句话就能引起一场群架。板砖、钢精、铁三角、台球杆子什么都往身上拍。有的伙伴还随身缠着钢丝可以随时抽出来就招呼上去。
我家出身国企,当时国企还没有破产,国企当时还有免费澡票澡堂食堂俱乐部电影院。当时我有一个小伙伴一起回家,我吃方便面,他问:“你吃调料不”?我说:“辣,我不吃”。他问:“那我能尝尝吗”?我说行。于是他快速就把调料全倒入了嘴里。好像最后在我市当年国企倒闭潮的时候,全市几乎除了银行税务等,企业都发出不出工资。大量的父母辈都失业了。年青人也无所事事,一家人都没钱吃饭。当年听说3000块钱就能卸人身上一件东西。风吹在我身上凉嗖嗖的。我的这个伙伴早早结了婚,没活干。他父母就把自己攒了一辈子的钱掏出来给儿子买了一台夏利车跑出租。第一天跑,到快吃晚饭了,他打电话给他媳妇说也差不多就回家吃饭吧。他媳妇说天还亮饭也还没做好,再拉会。于是,一去就不复返。三个月后,在一个矿沟找到了尸体,不是身份证还认不出来。这就是那个时代,风吹到身上嗖嗖的冷。而我却上了大学,从此走上了与童年伙伴完全不同的路上。
沧桑回首,有的同学已经秃顶了,有的同学病死了,有的同学离婚了,有的同学大腹便便,有的开了小饭店,有的到处骗钱骗吃喝到处躲藏活得没个人不人鬼不鬼。
我的家也被拆了。轰轰烈烈的全国房地产热到处都是拆迁都是建筑工地,高高的塔楼竖了起来,没有拆迁的房子在高楼对比之下显得摇摇欲倒。
我看着孔二狗的《东北往事》,如同我的少年时代,他们就生活在我的周围,是我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人。
我把其中的一章节转载到以下。因为这个世界总有一种东西让你泪流满面,让你在黑暗中无法入睡静静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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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宝莲灯的父母悲痛欲绝,一共两个孩子,儿子成了杀人犯,女儿当了。对于两个对未来已经没有任何憧憬的老下岗工人来讲,还有比这更残酷的吗?
九宝莲灯的姐姐一共就回了这一次家,被父母赶出了门,然后,再也没回去过。
据说,九宝莲灯的姐姐再也没有去做小姐,而是在我市艺术学校后面的棚户区那边租了个房子,每天哪都不去,门一关,自己在里面做什么谁都不知道。反正,消失在了大家的视野之外。
但二狗听说,九宝莲灯的姐姐在被父母再次逐出家门以后到九宝莲灯被枪决的这段日子里,曾经去我市的保险公司投了一份自己的人身意外保险,受益人的名字写的是她的父母。
九宝莲灯审判之后,临刑前,九宝莲灯的姐姐去看望了九宝莲灯。
“姐,我要走了,照顾好咱爸妈。”
“恩,你放心,咱爸妈一定会生活得很好的,你安心的走吧。”
“姐,我相信你。”
“恩!”
九宝莲灯在我市那个著名的行刑沟里被枪决后,是一个清秀的年轻女孩子帮他收的尸。收尸,整容,火化,都是她一个人做的。对,就是他的姐姐。
九宝莲灯是和张岳一起行刑的。
张岳的花圈收了几百个,虽然后来都一一被*局的人踹烂。
九宝莲灯的花圈只收到了一个,上面写着四个字,弟弟千古。
在九宝莲灯行刑后的半个月,我市艺校门口那条八车道的宽阔马路上,发生了一起严重的交通肇事。
一辆飞驰而来平头柴油大货车撞飞了一个清秀纤弱的年轻女子。年轻女子的身躯飞出了7、8米。
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又一条如花的生命就此凋谢。
肇事司机对交警队的人说:“真不是我的错,是她自己故意撞上来的……”
交警队的人说:“这么年轻漂亮的一个姑娘,会往你的车上去撞?她疯了?”
几个月后,九宝莲灯的父母收到了一笔赔偿,又收到了一笔保金。
九宝莲灯的姐姐实现了对自己的弟弟的承诺:“我会照顾好父母。”
九宝莲灯的姐姐这次通过别人的手交给父母的钱,也一点都不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