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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庆,在路上(5)-第一个项目

程序员文章站 2022-03-02 23:4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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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呢?人力给了检查通知,在航天医院。不行,这事一定不能让公司知道,找周扬代替,但是医院会不会检查很严格,会不会要身份证,自己的照片和周扬还是差别很大的。体检这件事让张小庆苦恼,他翻来覆去的想,最坏的情况是护士当场戳穿他,但这种情况怎么想都会发生。最后他还是给周扬打了电话,他没有选择。

 

周六的早上,周扬从西钓鱼台来到东高地的航天医院。阴天,在公交车站等周扬的时候,张小庆有些慌张,不停的看手机,他一边觉得时间过得太慢,周扬还没有到,一边又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他不想马上面对医院那未知的判决。最后,他开始玩一个奇怪的游戏:数从公交车上下来的人数,如果是偶数,那么就有戏,如果是奇数,那么就会被戳穿。他一遍又一遍的玩这个游戏,当是偶数时,他想没这么幸运吧,再看看下一辆,当是奇数时,他又想这不可能一定是数错了,需要看看下一辆再确认。他一遍遍这样固执的数着,突然之间,他就想起张海宁来了,他现在一定在某个地方看着自己吧,这样想着,张海宁的话就在耳边响起了:活着真好,真想活着啊,你真幸运。是啊,自己现在站在这里,能够等待,能够*的呼吸,能够大声的说话,甚至还能够感觉到忧愁和担心,这不是很好吗,自己已经很幸运了,因为那些人,已经断断续续的死去了,活着,就已经很好了。这么想着,时间突然失去了概念,天气似乎也变得好起来,张小庆长长呼出一口气,不再为公交车下来的人数而紧张,周扬在后面拍了他的肩膀:我到了。

 

负责体检登记的是一个满脸青春痘的护士,护士说:张小庆吗?

 

周扬四处看看,吹吹头发,说,是。

 

护士头都没抬,说,身份证。

 

周扬“啪”的一声将张小庆的身份证扔到台子上。

 

护士稍微抬了抬头,眼光扫过,说,四号诊室。扔出一张检查单。

 

张小庆的经理叫比尔,是个子高高的年轻人,穿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上身是一件灰色的衬衣,方脸,浓眉毛,衬衣整整齐齐的扎在裤子里。系统还未上线,张小庆访问了比尔机器上正运行着的实例,这是公司内部的业务流程系统,公司主要的业务是翻译和本地化,系统主要对公司内部的工作进行协调。技术很简单,Jsp加JavaBean,这让张小庆有些小小的失望。

 

为什么要开始这个项目,张小庆观察了其他人的工作,当接到一个翻译项目时,项目总监会将它分配给一个项目经理,项目经理再把这个项目文档进一步分解成几个小的文档,再把它们分配给具体的翻译人员,这些文档通过263电子邮件发送。他们之间通过一个纸质的项目登记单进行沟通,项目总监在最初的项目单上填上项目的起止时间和需要翻译的总字数,项目经理分解任务,填上每个任务的字数和完成时间,由领取任务的翻译人员确认签字,翻译完成后,项目经理负责对整个翻译进行校对并为每个任务评定翻译等级,继续签字,最后由项目总监签字并提交给财务归档。每到月底,财务就忙碌起来,他需要统计所有已回款的纸质项目单为每个员工计算工资,一般都需要3、4天时间,这让他一计算完工资就过来问比尔系统什么时候能够正式上线。另外,一次翻译项目出现了重大事故,当需要查找所有相关文档时,都散落在各个邮件里,非常麻烦。老板很重视这个系统,因为除非项目结束,否则他基本看不到公司项目即时的进展情况。了解了这些,张小庆也就明白了系统分为四大块的原因,这四块分别是:翻译流程与任务分配、文件归档、基于个人的绩效统计和项目报表。

 

吃午饭的时候,张小庆问了比尔:为什么公司要自己开发不请外部软件公司呢?

 

比尔说,第一是需求,他们可能并不了解我们需要什么,第二是时间,我们对他们的交付时间没有信心,第三是维护,我们总是需要即时改很多东西,维护别人开发的系统总是很困难,除非是相当成熟的产品,最后是价格,我们之前咨询过很多家公司,最便宜的都需要50万,如果是自己招人开发根本不需要这么多。

 

张小庆说,所以如果是自己核心的系统首选自己开发。

 

比尔笑了笑,说,对也不对,关键在于我们需要什么样的系统,这个系统并不复杂技术也很简单,所以自己开发是对的。

 

张小庆说,我想想,如果系统是公司的核心系统,如果系统需要很多的定制化开发,如果系统对时间的要求不那么高,如果系统的维护工作量大,如果系统的技术简单,如果系统并不复杂,那么应该自己开发。

 

比尔说,关键是成本与收益,把所有的影响因素都列出来,比较一下,就能得到答案。

 

张小庆的上午基本是在奔波中度过,他拿着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在办公室里跑来跑去,回来的时候本子上密密麻麻记满了文字和手绘的草图,接下来,他会把需求整理一下然后绘制新的一副草图,给比尔确认,然后再跑回去让提需求的项目总监和财务确认,最后,他将这张草图撕下来,贴在显示器旁边,草图上涂满了箭头和说明文字。下午是编码时间,比尔喜欢这个年轻人,因为他从他身上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热情、好学,对未来充满希望,一刻都不愿意停下来。有一次,程序里要实现字符串的切分,下班的时候,张小庆告诉比尔说可以使用Apache的开源包,结果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比尔惊讶的发现代码里所有涉及到字符串处理的部分全部被替换成了这个开源包,不仅如此,所有涉及到数组、集合处理的部分也全部被替换成了这个开源包。打开张小庆的博客,新增了关于这个包的使用说明,不只是字符串切分,他把所有的API都使用并说明了。

 

项目进展的很顺利,当草图被实现后,张小庆会告诉项目总监试用,项目总监对频繁的试用感到很满意。最初的新鲜感过后,张小庆却越来越感到沮丧,他是为Jsp和JavaBean难过,在他电脑的文件夹里,下载了大量的开源项目,这些项目包括了struts、spring、ibatis和hibernate,有时间的时候,他就翻看这些项目的源代码和写一些小的demo程序,甚至,他已经把整个系统的持久层都用hibernate重写了。什么是高质量的软件,高质量的软件需要具有高可维护性,代码的可维护性体现在哪里,体现在分层清楚、逻辑清晰、人人可理解,但是现在,Jsp里夹杂了太多逻辑,页面应该只负责显示才对,还有,原生的jdbc让整块持久代码臃肿不堪,数据组装逻辑占据了大部分代码。张小庆把自己的苦恼告诉了比尔,比尔说,如果代码工作的很好,那么就不要动它,如果是新代码,我鼓励你一试。但是,几乎都是修改的工作。于是,张小庆一天天苦恼起来,这不是我想象中的高质量软件,他对自己说。

 

与工作的苦恼相比,张小庆的生活也发生了变化,生活的变化总是和女人有关。上班第一天,旁边隔间里突然站起位年轻的女孩,女孩对张小庆说,早啊。张小庆忙站起来,说,早啊。女孩说,你是新来的吧。张小庆说,对,今天第一天上班。女孩笑起来,这让她的那双毛毛眼好看的眯成了一条弯弯的线,女孩说,啊哈,终于找到比我还新的新员工了,我是上周来的,哈哈。张小庆也被感染的笑起来,不过他的笑是羞涩的,他努力让笑容处于自己的控制中,这让他的脸慢慢的涨红了。

 

女孩伸出手,那是只很细的手,说,你好,我叫王碧薇,认识你很高兴!

 

张小庆不知道该不该握住那只手,他犹豫了半响,最后还是抓住了那只手,说,你好,我叫张小庆,认识你也很高兴。

 

女孩说,好,中午陪我一起找房子吧。

 

那个春日的中午,王碧薇像一只被放归大自然的小兽敏捷而灵活地跑来跑去,拖着张小庆前行。对一个女人来说,最重要的不是漂亮的外表,也不是各种名贵的衣服和首饰,而是光线,是走在千千万万女人群中一眼就能标新立异的那种光线。王碧薇的个子并不高,她长得严格意义上算不上漂亮,但她拥有光线,无限的光彩从她轻盈的身体和愉快的笑声里溢出来,光芒四射,流光溢彩,照得张小庆眼睛生生的疼。他们一起去了广德苑小区,一起去了贵园东里,一起去了星岛嘉园,一路上都是王碧薇在不断的问问题,张小庆不停的回答,他们一起去看了小区公告板上的出租广告,一起去社区服务站问了大妈们有没有出租信息,一起给广告上的电话号码打了电话,一路上都是王碧薇走在前面,张小庆就是个跟屁虫的份。

 

最后,王碧薇在贵园北里找到了房子,和另外两个女孩合租。她请张小庆在小区旁边的一家小餐馆里吃了饭,以后,每个周末,王碧薇都会叫上张小庆和另外一个女同事一起去这家餐馆吃饭,两个人就这样熟识起来。王碧薇问了张小庆住在哪里,张小庆说自己住在鹿圈。他其实最先来到的是贵园南里,那里离公司最近,有公司人力推荐的房屋信息,可是几个电话过后,他就泄了气,最便宜的房子都要1200,而自己身上只有不到400,更可况要交三押一呢。正在发愁的时候,他看见了一个老太太,老太太问他是不是在找房子,如果是的话可以和她的孩子合租,一个月800。张小庆点点头又摇摇头,咬咬牙,问,这里哪有更便宜的房子?老太太想了想,手往南一指,说,去鹿圈吧。走在鹿圈的路上,张小庆顿时想起一首诗来: 借问酒家何处有? 牧童遥指杏花村。他觉得改为:借问房子何处有?老妪遥指鹿圈村,挺合适。这样想着,他不禁笑了出来。

 

跨过凉水桥,果然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一边是楼房林立,一边则全是低矮的平房,一边道路宽广整洁,一边则是污水横流,张小庆甚至看见一个中年男人在一个靠墙的角落里满不在乎的小便,那架势,就好像这里是他家的私人厕所,上完厕所,打个激灵,抖一抖,这才慢慢的将裤子提上,旁若无人的离开。张小庆找到了一家四合院里的一间,房东是买大蒜的,他要租的房子原先是堆大蒜的,没有床,只有一个木板,中间还有一个大窟窿,四个角用砖头码起来,一碰就吱嘎吱嘎作响,见到有租客过来,房东拿扫把把木板上厚厚的灰尘扫了扫,于是木板就不停的叫起来。张小庆站在一旁邪恶的想,这每天晚上北京又有多少块床板在欢乐的歌唱啊。张小庆和房东商量好价格,一个月100,一月一付,包水不包电,此外每月需要交掏厕所的费用2元,厕所在院子外边,用半拉子的砖头胡乱切成,不仅透风还透光,张小庆觉得在里面上厕所跟在大马路大广场上亮出屁股没有太大区别。

 

不知不觉之中,张小庆就特别期待起周五下班来,因为那时可以和王碧薇一起吃饭,他不知道那算不算喜欢。两个人的关系在一次偶然的碰面后得到了发展。那天下午,张小庆在小白羊超市的门口看见王碧薇了,她和一个男人在一起,这让他有些稍稍的失落,第二天早上他说昨天看见她了然后假装漫不经心的问了那个男人是谁,王碧薇犹豫了一下,说是她的男朋友。晚上的时候,王碧薇突然就给张小庆发了短信问能不能陪她散散步。两个人在亦庄的活动中心见了面,活动中心的门口有几级台阶,王碧薇站在最高的台阶上等张小庆,天气很热,她穿了件白色体恤,下面是一条碎花裙子,露出匀称的小腿,一双高跟凉拖,露出高高的脚倮,她低着头,在台阶上来回踱着步子。看到张小庆,她停下来,说,吃饭了吗,没有打扰到你吧。

 

那个晚上,两个人绕着活动中心转了好久,王碧薇说了自己,她比张小庆早毕业3年,一毕业就来到北京,一直做得就是翻译工作,自己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在北京有个自己的家,不再租房,不再东搬西搬。张小庆说了自己的愿望,说要写出让很多的人都使用的高质量软件。王碧薇问张小庆他会一直在北京吗,张小庆说那是肯定的,因为这里有他的希望,今天比昨天好,明天比今天好,这就是希望。

 

天色已经很晚了,周围都安静下来,偌大的广场上早没了人影,小区也已经睡着了,只剩下橘红色的路灯孤寂的发出滋滋的声响,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凉气,有点冷了。王碧薇在一个路边的靠椅上坐下,说起了她现在的男朋友,张小庆在她旁边站着,由于光线的缘故,他只能看到她长长眼睫毛投下的阴影,看不见她的眼睛。王碧薇说,他是她大学的同学,大学毕业后一起来到北京,工作了半年就考了研,现在还在读研。张小庆说,挺好的,读个研究生挺好的。这话说得酸酸的。王碧薇说,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他其实是想逃避,他不喜欢北京,他想回成都,为此我和他吵过好几架,但是没有效果,他很坚决。张小庆说,成都也挺好的。王碧薇说,可是我喜欢北京,我在这里生活了3年,我喜欢这里,第一年工作给他的打击很大,他只想着离开,他为什么就不理解我呢。说到这里,王碧薇的声音有些哽咽,可以想到,她长长眼睫毛的阴影下,可怜的眼泪一定流下来了,这不是张小庆所认识的王碧薇,有一段时间,他站在那里,看着面前这个漂亮女孩的肩膀随着情绪一动一动,他却束手无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想递给她一个纸巾,却没有带,他想去搂住这个可怜的姑娘,但却喉咙发干,挪不动步子。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慢慢的,王碧薇的情绪平静下来,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又待了一会,她站起来,擦擦眼睛,说,对不起,我没控制住情绪。张小庆说,我陪你回去吧。一路无言,走到王碧薇住的楼下的时候,张小庆说,没事的,明天一定比今天好,不要放弃希望。王碧薇说,恩,好,再见。

 

回到家里,张小庆却无法平复自己此刻的心情,一躺到床上,就浮现出王碧薇肩膀随着情绪抽动的情景,真是个可怜的女人。心中便生出许多爱怜来。甚至有一阵,他突然想自己是否是爱上这个女人了,但是,想起自己的身体,他又回到了现实中,现实是冰冷的,这样的身体,如果爱上了,就是对别人的不负责任。他不禁恶狠狠的咒骂起自己的身体来,觉得世界真是不公平,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灰暗的,希望没有了,明天也没有了,他嫉妒起每一个人,每一个周围的人,甚至是自己的亲人,很多鼓励的话他们说起来都是那么的简单都是那么的自然,但是,得病的又不是你们,你们凭什么说的这么轻松。要保重身体,怎么保重,你告诉我怎么保重,每天都要在厕所里背着同事用唾沫咽下药片,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去一趟医院提心吊胆自己的血像,每个月都要去一次王府井那里有个药店价格最便宜一个月算下来只要一千块钱,当拿着一盒盒的药片在繁华的王府井街上穿行时,谁能体会自己当时的心境呢,反正又不是你,说说总是简单,妈的。

 

当情绪褪去,生活还得继续。爱情是个什么东西,张小庆问自己,是种情绪?那么情绪消失了,爱情还在不在?是种责任?但这话总听起来文绉绉的,别扭极了。什么人才有资格追求爱情?身体健康的人?事业有成的人?或者这个问题本身就是一个伪问题,爱情应该是每个人都能追求的,不存在资格不资格,是这样吗?那么,自己有资格吗?什么才是高质量的软件?能工作的就是高质量的软件吗?不是这样,这个要求太低,那么,采用很多新技术的软件就是高质量的软件么?似乎也不是这样的,采用新技术的目的是什么?让代码更清晰,更好读,更容易维护,能够提供更好的体验,那么让代码更清晰,更好读,更容易维护的目的又是什么呢?让系统容易修改,能够迅速响应变化,那么这是高质量的定义吗?为什么要自己开发不外包给专业的软件公司呢?因为是核心业务?因为他们不了解业务?因为他们经常延期?因为和他们构成一种合同关系,而这种关系不值得信任,双方的目的并不一致?

 

爱情让张小庆苦恼,工作也让张小庆苦恼。这个周一的上午,办公室的气氛有点怪怪的,项目经理们纷纷和项目总监说些什么,他们一边说还一边向张小庆这边看一眼。张小庆有些心神不宁,觉得什么不好的事情和自己有关,比尔请假了,项目总监叫了张小庆,说,我们周末两天加班的数据丢了。

 

张小庆第一反应是怎么可能,他说,我需要看看。

 

项目总监有些责备的说,你快看看,一直是正常的,从周五晚上开始就不正常了,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相当严重,我一直让他们做备份,但系统一直很稳定,所以他们都没有备份。

 

张小庆心一沉,周五晚上,靠,自己加班将系统的持久化代码全换成了hibernate,没有告诉比尔,自己本机测试过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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