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莓帝国兴衰史

编辑按：rim改了“新”名字叫blackberry以后，新闻里却全是它的坏消息，从计划把公司出售，到q10销量落地而亡，这真是来八一八这家倒霉公司的好时候。这篇文章其实发表于2012年初，涵盖了这家公司从创建到衰败的过程，包括那款把黑莓拖死的操作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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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加拿大有个地方叫滑铁卢(waterloo)，滑铁卢有个造手机的，名叫“research in motion”，缩写就是rim，无线电子邮件领域的昔日一霸，但如今已是英雄迟暮，没了当年在智能机市场的地位。随着android、ios，甚至是windows phone的兴起，这家位于滑铁卢的公司发现自己正真成了“拿破仑”。过去这几年，昔日的智能机大帝可真是没少让人揪心，现在，也许就是一个它走向生命终点的转折点。

2012年4月，mike lazaridis坐在bbc的演播室，手里攥着关系着公司的身家性命的新产品：一台苗条优雅的黑色7寸平板机，“blackberry”的新纹章在他面前闪烁。它就是：playbook。

rim的黑莓手机，智能手机市场的先驱。一切成功对他们来说那是顺理成章。直到5年前，乔布斯在世人面前举起了iphone以后，宣告了rim死守移动电子邮件业务战略的失败。苹果的iphone不仅征服了商务人士，还有大量富有的手机玩家，吞掉了大量市场份额。

苹果的成功，立刻刺激了另外一家“钱不是问题”的企业：google。google收购并推出了android系统，于是整个智能手机战场的格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新的品牌，新一代消费者，和新的同盟关系——闹得黑莓方寸大乱，昏招百出。

黑莓ceo mike lazaridis

来自滑铁卢的期望

rim位于加拿大滑铁卢的总部大楼

当苹果的ipad又一次定义了产品标准，并搞定整个市场后，所有android系的平板产品全都只有跟在后面吃灰的份。rim到ipad 2发布以后才拖拖拉拉拿出了自己的应对之策，就是上文lazaridis手里端着的playbook。这件产品标志着rim的大变革，把他们的老旧系统换成基于2010年收购来的qnx的新系统，还有一句帅气的市场口号“不再业余”，承诺把企业级的功能和体验带到普通消费者市场。

苹果已经把智能手机做成了一般消费品，rim执意要把自家的平板做成“企业级平板”。这只是他们的愿景，不管怎么说，好歹这家已经失去光环一身腐朽，改名叫blackberry的公司总算拿出了他们所有产品中最让人期待的东西。

于是在iphone发布4年以后，mike lazaridis坐在了bbc的演播间，和bbc的科技新闻记者rory cellan-hones一起来展示这款新产品。lazaridis有点胖，头发灰白，鼻梁上架着幅眼镜，穿着黑莓的polo衫，把手里的playbook称为“无以伦比的企业级体验”。

他沿着这个思路滔滔不绝，戏剧性地回避了关于ipad的市场地位的问题。虽然到目前为止，访谈还不算悲剧，但起码来讲，lazaridis完全把子弹打错了地方。

接着，灾难开始了：

bbc的记者可从来不是善茬，cellan-jones突然问道：“我能把话题转到你们正要面对的安全问题上来么？比如你们和印度*之间的各种协议。哦，还有那些中东国家。现在这些问题解决了么？”

当听到单词“security”的时候，lazaridis已经眉头一皱菊花一紧，他把头歪向一边，并且换了一个坐姿，使劲眨巴眼，收牢下巴把视线移向镜头。当问题问完，lazaridis四目垂地。然后眼望天边，摇头说到：“对不起，rory，这不公平！”

画外传来pr(rim的公关)的声音，问能不能换一个问题，lazaridis用严厉的口气回答：“首先！这个问题不合时宜——我们不存在安全问题，我们的平台是最安全的……”

rory也不饶人：“那我的问题哪儿不公平了？”

“因为你说——你在一直在暗示我们有安全问题，我们没有任何安全问题！”lazaridis说道。

“好吧，你们有安全隐患……”

lazaridis又摇头然后看地面：“不，我们没有。”他一脸焦躁，耸了耸肩：“我们只是被挑出来当靶子了，因为我们取得了世界范围的成功。这是标志性的产品。生意人用它，*用它，名流们都用它，消费者喜欢它，连年轻人都喜欢。我的意思是，我们被盯上了。”

他又耸了耸肩，双手还牢牢抓着playbook不放，接着说道：“你懂的，因为成功容易遭人嫉妒。”

“现在这些协议谈妥了么？安全隐患是否解决？”rory依然不依不饶。

“我们正在着手解决很多问题。我认为我们正在竭尽所能处理这些意外情况。”

“所以你承认了——我们在印度和中东有大量的听众和观众——你敢不敢向他们保证正在使用的黑莓不存在任何问题？你能否告诉他们所有方面，呃，都是安全的？”

问题轰完，lazaridis还是看着地面。在听到“secure”的时候，又瞄了一眼镜头，摇了摇头。rim的pr说道：“呵，结束吧，访谈已经结束了。我们还要赶时间。”

lazaridis抬头看着rory直摇头，然后低下头说：“拜托，你不能这样，rory。这不公平。”用平静的语气重复说：“这不公平。”

然后他抬起头来，提高语调：“对不起，这不公平，我们已经在解决这些问题。拜托，这是一个国际性的安全问题。”他指着镜头：“别拍了！”

访谈结束了。

可以说，lazaridis对问题的措辞感到不满。采访人想知道关于印度*以威胁关闭黑莓服务，要求黑莓同意让*有权限审查黑莓的信息和电子邮件。他和主持人的僵持愈发激烈，而且lazaridis完全没有意料到在一次普通的产品演示节目上会出现这种问题！

对于黑莓“安全”的质疑，直接要了这个品牌的老命，好比问苹果“易用性有问题”，或者问微软“兼容性有问题”一样。lazaridis听到“安全”一词就火冒三丈，好似有人在挑战他的人生观——制造最安全的移动电子邮件设备。

他作为一个完美主义者、天生的工程师，已经做到了他想做的。面对这个问题，他显得受伤，迷茫，还有愤怒。如果换作是一个老练的(起码是投资人)ceo，一定会转移话题，然后说些无关痛痒的话对付过去，但是这个实诚的lazaridis，拂袖而去。

无论lazaridis的*是否值得同情，他对访谈时情绪的失控让他看上去是一个容易暴躁的人。这段视频很快成了同行之间、rim的股东和公司雇员的谈资。rim已经失去了创新的意愿，或者更糟糕，它已经失去了创新的能力。

于是流言四起，rim被说成是被两个乡巴佬土豪控制的落后封邑。一个是lazaridis，还有一个就是他的黄金搭档，jim balsillie。他们曾经一同开创了伟大事业，超过了许多人能想的一切，但是他们被突如其来的行业变革搞得晕头转向。坚持固执己见，拒绝正视公司面对的困境，无视新事物和铁一般的现实。

他们身上有许多“创始人”的通病：太过互相熟悉，和执着于已经过时的范式，智能手机时代已经今非昔比，早就超越了手持电脑的概念。这个故事注定没有完美的结局。

在lazaridis搞砸bbc的访谈后一个月，他的公司遭受了一连串的打击。

所有的评论都宣布playbook是一款失败之作。无论它硬件设计多么优秀，但是软件缺乏竞争力，特别是这款产品在经历了漫长的开发周期后，人们却震惊地发现，它竟然没有日程、联系人，甚至是原生的电子邮件客户端这些必要的应用。虽然rim承诺以后会通过升级加上这些功能，但是以电子邮件起家的rim竟然会发布一款没有电子邮件功能的产品，实在是让咱老百姓想不通。

在rim的辩解中，宣称用户需要一种“*”的方式来使用黑莓服务，ceobalsillie告诉媒体说，抱怨playbook没有电子邮件客户端的人是过份高估了邮件客户端的价值，事实上从企业用户和网页邮件用户来看，这不是核心功能。消费者是时候“转变观念”了。

playbook在销售策略上也是乏善可陈，只有第二年的$300的折扣。面对市场需求孱弱的事实，公司不得不为playbook的库存做了4.85亿美元的减记。

作为对这款产品的最后羞辱，黑莓夸耀和引以为豪的最安全的系统被黑客破解和root了。破解工具的名字很欺负人，叫“dingleberry”。黑客让用户可以随意改变安全设置——rim很快发布补丁堵上漏洞，但很快又被破解，于是猫捉老鼠的游戏开始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当年7月公司开始实施一个“成本优化计划”，宣布裁员2000人，占全部雇员的10.5%，极大地打击了员工士气。年初疯狂招人，现在一下子又回到了过去。rim在极速增长的时候，5年内雇员规模扩大了四倍。这次裁员不仅是一个不详之兆，而且意味着更深层的危机。几个月前招募的上千新员工，几个月后就被裁掉了。显然，这真不像什么长期战略的样子。

连高层团队也开始走马灯似的换。

先是首席市场官keith pardy在三月去职。coo，don morrioson 7月因病退休(这让两位coo之一的thorsten heins担起了更大的职责，等于成为了公司ceo)。brian wallace，曾经的数字与媒体市场部的副主席，跳槽到了三星移动；ryan bidan，playbook的高级开发经理，也很快去了三星。mike kirkup，开发者关系负责人，8月离职；tyler lessard，全球合作伙伴与开发者关系的副主席，9月离职。

抛开垂死的playbook，裁员风波，和管理团队的分崩离析，rim本来还是可以把精力集中在他们坚如磐石的核心服务上的，但应了那句古话“祸不单行灭黑莓”。十月，黑莓邮件服务经历了一次长达4天、全世界范围的宕机。在头两天，rim对公众没有任何交代，把危急应对全部甩给运营商去应付。暴怒的黑莓用户拿起twitter，把#dearblackberry#的标签顶到了热门话题榜。到了第三天，lazaridis才上传了一段道歉视频，原因是断电，但详细的技术细节从来没有公开过，这给黑莓带来了5千万美元的损失。

也是在10月，黑莓宣布代号同为“10”的新操作系统blackberry 10 os(之前叫bbx)将不会在2012年底推出，理由是rim需要等待一款新的芯片组的支持新的“超级手机”。这几次跳票和挫折，让人怀疑这是新黑莓手机根本还没有完成而找的借口。

12月，两位联合ceo，lazaridis和balsillie把自己的薪水降到了1美元，以“显示ceo对于公司的热情、忠诚和对rim未来复苏的信心。”

2011年底，黑莓的股票已经缩水75%，达到了7年来的最低点，甚至已经跌破发行价和整个公司的资产总额。市场普遍认为，把rim卖了总比毁了好——房产啊、专利啊、库房里的playbook啊——哦，还有勉强活着的公司本身。

许多黑莓的投资者都强烈要求对黑莓管理层进行改革。加拿大的共同基金公司northwest & ethical investments希望公司切分两位ceo的职责，并计划把这项提议交投资者审议，发起一项让黑莓难堪的对两位ceo的不信任案。作为回应，rim召集了一个委员会来考虑这个提议，并在2012年1月前做出答复。

位于多伦多的jaguar financial更要过份，抓住头条新闻要求建立一个新董事会，准备把rim出售，或者部分出售。公司股价随着亚马逊、微软(那时候已经和诺基亚合作)、htc，甚至是三星可能收购rim的流言而涨过那么一阵，但流言没有变成现实。事实上，rim冷酷拒绝了亚马逊的收购建议。

这人要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会被呛到。虽然rim在北美的业务逐渐萎缩，但全球范围来看，市场地位还是非常强健。黑莓bold 9790选择在雅加达和印度尼西亚进行全球同步发布。发布活动承诺，首先抢购的前1000名消费者将获得半价折扣。引来了*的人群。不幸的是，1000部手机售完，人群却没有散去，发生了踩踏事故，造成数人受伤。雅加达警方甚至准备起诉几位黑莓雇员玩忽职守，好在他们还没这样做。

雅加达的踩踏事故让忙于救火的黑莓pr一头包，但至少可以安慰自己，人民对黑莓还是蛮热情的嘛，年末的这点意外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各种奇葩破事依旧没完没了地缠着rim：两位rim高管在多伦多飞往中国的班机上醉酒闹事。当时这两人点了两杯鸡尾酒，喝完就睡死了过去，起来又点了两杯，然后就嗨了起来，当被要求保持冷静的时候，他们……互相打了起来。安全起见，机组人员用胶带把两人给绑了个结实，然后飞机只得*返航，下了飞机，这两人就被拘了，两人都被判处缓刑和赔款35382美金。

曾经倍受尊敬的科技创新公司，智能手机的发明者，伟大的rim，怎会落到如今这般四面楚歌的境地？到底还有什么，可以来拯救黑莓的命运？